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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食

[翔松] 倒刺(完结)

○ll流纪实文学 全文1w+

○配合 突然好想你 食用更佳

○国际三禁 ooc都是我的

○小球不许看。


1.

刘青松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过,三叉神经传来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皱眉,翻身准备下床,动作却在看见隔壁整洁干净的床铺时停住,随即记忆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朝他席卷而来。


又是一年转会期,本以为FPX的下路双子星会继续前进,林炜翔却跌破所有人的眼镜,悄无声息地选择了退役,而他刘青松,作为和林炜翔从来没分开过的搭档,居然是通过微博推送才知道林炜翔的决定。


挺搞笑的。


从床上坐起,刘青松往卫生间走,看到洗手台边放着的他和林炜翔的洗漱用品时,起床气夹杂着心底的那股无名火一下子点燃了火场中心岌岌可危的煤气罐。冷着脸,刘青松拿过林炜翔留下的牙刷和漱口杯,手一松,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都给我滚。


一九年拿下冠军后,俱乐部商量续约的时候,刘青松没有半分犹豫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当他知道林炜翔也选择续约到二一年后,沉默片刻,他提出又加了一年的时间。

他也想不明白当时脑子里究竟是哪根筋没有搭对,仿佛比林炜翔多一年的合约时间,就能证明他比他更看重他们之间的羁绊一般。


性格使然,刘青松不喜欢变动,只盼望从一而终,否则一开始打职业的时候又怎么会说出希望五个人能一起打到退役这种天真蠢话。


也不算天真蠢话。

起码还有一个人,陪他从网吧走到了冠军,从十年代走到了二十年代,从开始走到了现在,他也理所当然地以为,林炜翔会陪着他走到最后。


然而林炜翔宣布退役的消息却给了刘青松一个响亮清晰的耳光——

电竞圈,分开往往比并肩容易。


转会或者退役,刘青松想不出他更宁愿林炜翔选择前者还是后者。

前者的话,他和他赛场相见,最熟悉的对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想要成绩就必须要踩在对方的肩膀上往上爬。后者的话,他不再是他的辅助,只一个左半边肩膀就能靠近的距离不再是他,所有的掌声荣耀失败眼泪都和他无关,林炜翔彻彻底底从他生活工作中消失。


算了,林炜翔还是去死吧。



2.

林炜翔的退役仪式安排在俱乐部周年庆上,粉丝闻讯而来,座位席满满当当。刘青松站在高天亮旁边,从舞台上望下去,粉丝手里的灯牌,在不甚明亮的场馆里,夺目又刺眼。

随着流程,很快就迎来了林炜翔的退役仪式。刘青松坐在舞台中间的高脚椅上,面无表情地仰头看大屏幕里正播放的纪念视频,光影将他的面容分割,鼻梁处的阴影硬朗挺拔,眼眸处却模糊脆弱。

一五年到二一年,六年时光,昼夜轮换两千一百九十一次。刘青松以为很远的离别,现下已经近在咫尺。

视频播放完毕,刘青松移开视线,看着林炜翔拿着话筒从后台走上来,穿着和他一样的队服,一样的鞋,就好像他只是上台迟到了一会。

就好像,他从没离开。


这是林炜翔宣布退役以后,刘青松第二次见到他。


第一次见面的状况,很惨烈。

他恨林炜翔突如其来的背叛,所以他几乎将脑子里所有能杀人诛心的词语全都朝林炜翔砸了过去。他恨林炜翔蓄谋已久的隐瞒,所以他将房间里目所能及的所有有关林炜翔的东西都扔了出去,包括放在他床上的林炜翔曾经送给他的玩偶抱枕,他衣柜里和林炜翔时常弄混的白色短袖。他恨他自己发酸的眼眶,懦弱的委屈,所以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借此来维护他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那场战役,以刘青松几乎砸坏房间门林炜翔搬出基地的结局告终。


刘青松觉得现在的自己,应该是灵肉分离的。

灵魂悬浮在半空,嘲弄地看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站在舞台中间正拿着话筒说退役词的林炜翔的模样,肉体却一脸空白地坐在椅子上,捏着衣角,指尖都攥得发白。


“我以前没想过我打职业能打这么久,想拿冠军但是觉得又困难又远,就像吊在驴前面的那根胡萝卜,永远看得到永远摸不着。感觉很庆幸吧,我在职业生涯拿到了冠军,实现了梦想。其实退役这两个字我以前都没想过,总觉得自己还能继续打下去,但到跟前了,发现也就一瞬间的事。”

“谢谢粉丝这么多年对我的支持,也谢谢FPX所有人对我的帮助。从今天开始,FPX Lwx就跟大家说再见了,但作为普通人的林炜翔会继续好好生活的。”


刘青松平静地望着林炜翔,耳朵里只剩下了一阵轰鸣,他听得见身旁高天亮让他冷静的声音,他听得见台下粉丝隐隐的哭泣声,他甚至听得见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可要命的是,他听不见林炜翔的声音。那么近又那么远,那么模糊又那么清晰,一个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得他耳膜生疼。在看见林炜翔鞠躬挥手转身头也不回地下台时,他甚至有点羡慕粉丝,能够将不舍化作眼泪,光明正大地发泄出来。


浑浑噩噩地跟着高天亮他们鞠躬退场,回到后台,看到靠在休息室桌子上低头看手机的林炜翔时,刘青松木着一张脸,停在门口,见识过刘青松那天差点没把基地拆了的失控模样的几人连忙分成两批,一批进了休息室,一批留在刘青松身边,生怕待会两人在休息室直接肉身开团。


林炜翔抬眼,视线看了众人一圈,最后停留在刘青松身上。

黑色头发搭在额前,衬得本就偏白的肤色更加白皙,嘴角下拉,眉眼半垂,浑身散发着一股别惹老子的不耐烦气场。


他知道刘青松生气的点在哪里,无非是他半途而废的退出,无非是他有意为之的隐瞒,无非是他懦弱自私的背叛。



3.

再三保证不会发生流血暴力事件后,休息室的人都被林炜翔赶了出去,关上门,不大不小的房间只剩下他和刘青松。


刘青松靠在墙角,面无表情地抠着指甲旁边的倒刺。他执着于拔倒刺那一瞬间的痛感以及拔完之后手指侧边一碰就疼的肿胀感,撕伤皮肉鲜血淋漓也乐此不疲。


林炜翔回头看见刘青松垂着头摆弄手指,周身委屈情绪都快化作实形的样子,嗓子眼像堵了一团棉花,什么也说不出口。


房间一时间安静极了。

安静得让他有一种溺水前的窒息感。


“我们是不是要分开了。”

刘青松的声音忽然响起,语气轻飘飘的,却让林炜翔觉得周身都泛着疼。


林炜翔张了张口,简简单单的一个回答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低头半天没等到林炜翔的回答,刘青松狠心拔掉右手无名指的倒刺后,抬头看向站在房间门口边的林炜翔。

“哑巴了?”


“……是。”


意料之中的回答。


“挺好的。起码一起拿冠军了,当初的约定也算完成了。”


没有过多表情,也不需要问理由,刘青松本来就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穿上刚才放在休息室桌子上的外套,刘青松往门口走,就在手握上门把手的时候,他的手腕却被人拉住。微凉的手腕传来不属于自己体温的灼热感,刘青松动了动,却被林炜翔越握越紧。


刘青松抬眼望林炜翔。

“还有事?”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你又不欠我。”

轻轻扬了扬嘴角,刘青松语气轻松。

“说起来我才该跟你说一句对不起,那天情绪太激动了,别介意啊。”


“刘青松,你能不能别这样。”


“我怎样啊。”

刘青松挣脱了林炜翔的手,把通红的手腕缩回宽大的衣袖里。

“难道还要我给你跪下磕个头?”


收回还残留着刘青松体温的手,林炜翔垂眸看着他脸上的泪痣,连舌根都泛了苦。


咬了咬口腔内侧的软肉,刘青松哑着声音开口。


“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

“退役快乐。”


说完,刘青松按下了门把手,不管门外或焦急或担忧的其他队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直到到了拐角,拉开了安全通道的门,躲进楼梯间,刘青松才卸下力气,靠在墙角平静呼吸和胸腔里翻滚的情绪。


连刘青松自己也没发现,从林炜翔离开基地的那天起,他心底的那座城池就开始土崩瓦解,逐渐分崩离析。


现在,刘青松的心脏,终于只剩下了一片荒芜。



4.

侧头看了一眼隔壁桌垂着眼眸正网上冲浪的刘青松,高天亮收回视线。

周年庆到今天,已经过去大半年时间,和新AD的磨合以及比赛成绩都已经稳定,世界赛的名额已成定局,刘青松也马上迎来他二十四岁的生日。


视线又落到自己电脑桌旁那个小小的礼物盒,高天亮暗叹一口气。

要命。


你们下路组合闹矛盾闹别扭干嘛连累我这个天真无辜的小王八。


晚上十二点过,基地里的人踩着点从厨房捧出了蛋糕,刘青松在众人的簇拥下听完了鬼哭狼嚎的生日快乐歌,许完了愿,吹熄了蜡烛,切下了第一份生日蛋糕。结束这短暂又莫名其妙具有仪式感的生日会,刘青松摆摆手拒绝了一伙人出门唱歌的邀请,破天荒不抠门留下账单算他头上这句话后,耷拉着眉眼回了房间。

刚从衣柜里拿出换洗衣服准备洗澡,门口就传来敲门声,脚步拐了个弯,开门见是高天亮,刘青松一句话还没问出口,眼前人把一个盒子塞到他手里就连忙跑开了。


刘青松咽下问题,关上了门,走两步到床边坐下,手指稍稍用力,掀开了盒盖。


是一堆照片。

是一堆海边的照片。

日出的海边,日落的海边,下雨时候的海边,晴朗时候的海边……


只一眼,刘青松就重新盖上了盒子,起身把它放进床下的储物箱里,和林炜翔走后又在房间基地各个角落冒出来的他的东西一起,最好永不见天日。


——“福清看不到海。要是想看海,可以去平潭,从福清坐大巴,差不多一个小时就能到。”


脑袋里冷不丁地又响起林炜翔的声音,刘青松甩甩头揉揉眼睛,拿起衣服进了卫生间。

洗完澡出来,放在床铺上的手机的呼吸灯一闪一闪,毛巾搓着头发,刘青松拿过手机。


“生日快乐。”


退出微信,刘青松面无表情地重新把手机扔到床上,几分钟后又拿起来,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狗儿子,一句话就打发你爹?”


“那你还想怎么样。”


“打钱。”


几秒后,那头居然老老实实发来一个微信红包,刘青松点开——

0.01。


狗东西。


骂人的话还没在键盘上打完,林炜翔直接发过来几条语音。

“你不是之前跟我说过你想看海吗,我那天和朋友去平潭玩,就给你拍了几张。”

“好不好看好不好看,我选了好久,还让我朋友也帮忙挑了半天。”

“不好看也给我说好看,不然我现在立马飞回上海毁你护肤品。”


几个月没见居然还敢威胁人了?


刘青松也懒得打字,按下语音键。

“林炜翔,我送给阿姨一次复活甲,也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要是说不好看,你要怎样。”


“我的我的,别骂了,不好看就不好看呗。”

跟刘青松相处这么些年,早就摸清他脾性的林炜翔立马改口,只是语气委委屈屈。


刘青松轻笑一声,退出聊天界面,等他从卫生间抹完护发精油和护肤品准备上床睡觉时,才发现林炜翔在那之后还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刘青松,我们还是兄弟,对吧。”


兄弟……


“谁要跟你当兄弟。”

敲敲键盘,刘青松低头回答。


“我是你爹。”



5.

看了一眼对面垂眸挖冰淇淋的女生,林炜翔又低头吸了一口玻璃杯里的果汁。

八月时候的福清,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烤得人头晕眼花周身烦闷,再加上几乎每月一次的被迫相亲,林炜翔烦得只想打一盆水闷死自己,一了百了。


“我觉得你挺好的,我们可以试试吗?”

一直安静挖甜品的女生忽然小声开口,打断了林炜翔脑内的一百种自杀方式。


姐姐,迟到半小时,除了自我介绍外一句话也没说,一直低着头你估计连我脸都还没看清,你哪里看出来我挺好的?


林炜翔闻言抬头,这才真正意义上地第一次看清了眼前女生的模样。

黑色长直发,皮肤白净,身材纤细,眼睛澄澈明亮,右眼角和鼻尖有一颗淡褐色的小痣。


看出林炜翔眼睛里的疑惑,女生淡淡地笑了一下,露出了小巧糯白的虎牙。

“迟到,沉默寡言不愿聊天,你的举动表明你不想相亲,可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参加。你身不由己地来了,迟到是下马威,不愿意聊天是不想让我过多了解你,你觉得这样做我会对你的印象分大打折扣,但其实我自己的习惯是,等待无所谓,关键是结果,结果就是你来了。”

“你看时间的频率大概是三分钟五次,你在意时间,想迫切结束这场相亲,但依旧耐着性子跟我在这里坐着,刚才点单的时候你下意识地让店员先询问我的意见,这也侧面说明你并不像你表现的那样无礼。牙齿洁白不泛黄泛黑说明你不抽烟不吸毒,头发整洁衣服干净指甲修剪整齐,说明你注重个人卫生和形象。”


女生条理清晰地阐述听得林炜翔一愣一愣的,半晌他才迟疑开口。

“……我能问一句,你是做什么的吗?”


“我就一普通办公室职员,平时无聊的时候会看看刑侦或者心理相关的书籍漫画和动漫。”

女生搅搅奶茶,看了一眼窗外天气炎热也依然人来人往的街道。

“来相亲是因为我妈说我朋友太少又太宅,出来见面当交个朋友。”


顿了顿,女生单手托着下巴,看回林炜翔,轻轻歪了歪头。

“所以我们能试试吗,从朋友做起。”


盯着女生眼角的那颗泪痣,好半天林炜翔才缓缓点头。



6.

刘青松记得,妈妈以前跟他说过,人一旦过了二十岁,就会感觉时间过得非常快,他以前不以为然,但当他又一次面对合约选择时,他开始懂了。


一九年时以为很漫长很久远的二二年底,转瞬就来到了眼前,但他这次没有那年的义无反顾和坚决,淡淡地摇了摇头,刘青松推回了合同。出了会议室,看见撑着下巴正眼巴巴地等着他双排的高天亮,刘青松忽然觉得心下堵得慌。他走过去,站在椅子后面,伸手揉了揉高天亮的头。像一九年夏天他们一同举起第一个奖杯时候,高天亮站在他旁边,哭得泪眼汪汪时,他安慰他的动作。


高天亮顺势仰头,还没开口,看见刘青松微微发红的眼圈,他就知道了刘青松的决定。移开视线,点了游戏邀请,高天亮轻咳两声。


“松宝,双排。”


最后一次双排。

趁你还是FPX Crisp的时候。


离开基地的前一晚,刘青松锁上房间门,盘腿坐在床上,一夜无眠。

之前已经陆陆续续把大部分东西寄回了家,明天跟着他上高铁回衡阳的,只有一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背包里是零零碎碎的瓶瓶罐罐,行李箱里除了几件衣服外,还有一个在床底下藏了一整年的储物箱。


仰头靠在墙上,刘青松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拒绝了俱乐部提出的退役仪式,刘青松只是在离开基地的那天简单地发了一条退役微博,宣告了自己职业生涯的结束,也不管几乎一刷新就会猛增的小红点,刘青松发完微博就迅速关了机。


他看不得离别。


帮忙把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后,高天亮朝着刘青松张开双手,目光像只被人抛弃的小狐狸。

刘青松笑笑,像以前每次赢了比赛之后的拥抱,拍了拍高天亮的背。

“好好加油,下次见面你请我吃饭。”


“好的,下次见面你请我吃饭。”


挂着梨涡,刘青松笑骂了一声,推开高天亮,挥挥手做告别,拉开了后排车门。上车后扭头望着后窗里越来越小的高天亮的身影,直到车子拐弯再也看不见,刘青松才收回目光。


一五年到二二年,刘青松关于职业选手的梦,关于电竞关于英雄联盟的疯狂又热烈的曾经,终于在一个天空不甚明朗的下午,写下了句点。



7.

在家无所事事当废人的时间无聊又愉快,和朋友一起搞的副业也渐有起色,刘青松闲暇时刻还真实现了他当初接受采访时瞎说的钓鱼爱好。

在群里看到婚礼信息的那天,刘青松正和朋友在衡阳某个小鱼塘边钓鱼。九月的天气还残留着盛夏炎炎的威力,躲在鱼塘老板撑开的遮阳伞下面,刘青松望着平静的水面发呆。裤兜里的手机忽然开始疯狂叮咚叮咚,放下手里的鱼竿,刘青松摸出手机,微信的小红点成几何倍数增长的热闹画面已经好久没出现了。


点进微信群,点了自动到最开始的那条消息的按钮,过了几秒,映入眼帘的第一条白色气泡,却让他呼吸都放轻了。


——“我要结婚了。”


眼角倏然传来一阵热意,刘青松连忙低头揉眼睛,继续往下拉着聊天记录。


“相亲认识的。”

“没有照片,到时候来了不就看见了。”

“十月一日,但你们早点来啊,婚礼很麻烦的。”

“不包吃不包住不陪游。”

“啊对了,把你们地址电话发来,寄请柬给你们。”


关掉手机,听不到叮咚叮咚的提示音后,刘青松才重新抬头望着水面,继续等鱼儿上钩。


“松松,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身旁忽然传来朋友的惊呼。


刘青松后知后觉地抬手捂着眼睛,过了几秒,他低着声音回答。


“进沙子了,眼睛疼。”


刘青松装作没看见群消息,没发地址电话给林炜翔,几天后却在爸妈拿回来的一堆快递里看到了一抹红色。


是一张请柬,淡粉色,渐次晕深,镶了雪色的缎带,线条简约大方,在阳光的反射下,绸带上隐隐透着字迹——

Lin&Liu。


翻开请柬,视线滑到来宾栏,刘青松只觉得手上这张纸重得要命。


是林炜翔的字迹。

张牙舞爪却一笔一划极为认真,像刚学写字的小学生。


林炜翔亲手写了寄给刘青松的请柬,希望他来参加婚礼的请柬。


真厉害啊林炜翔。

这么些年,总算找到刘青松的痛点了。



8.

出机场上的士,告诉司机请柬上的地址后,刘青松靠在后排座椅上,试图用这段路程弥补早起坐飞机缺失的睡眠,奈何司机是个健谈人,就算他已经很冷淡地只回答一个个单字,都从机场门口聊到了酒店门口。


刘青松打着哈欠进了酒店大堂,往休息区的沙发一坐,掏出手机。

“王八,下来接我,大堂沙发。”


“坐电梯到二十楼都不会吗刘少,唉,妈妈真是操碎了心。”


“快下来,我挂了。”


国庆黄金周,不管哪个地方都人来人往。等刘青松瘫在沙发上无聊数着人数玩又打了几个哈欠后,高天亮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大堂电梯处,见刘青松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模样,高天亮贱兮兮地踢了踢他的鞋。

“刘少,在家呆着身体还虚了?”


“虚你妈,司机大哥太能说了,我想睡会觉都不行。”

刘青松起身,背好双肩包,把行李箱推给高天亮。

“先去房间,再去找狗。”


“得,妈妈就是来当苦力的。”


把行李箱推进了房间后,细胳膊细腿的高天亮使出吃奶的力气拉过已经扑到床上恨不得立马现场表演一个一秒入睡的衡阳国主出了房间。


趴在高天亮的肩头,刘青松跟着他坐电梯去了顶楼的宴会会场。

会场门口已经布置完毕,红毯从过道铺到会场,过道两侧放着新人的结婚照,相框周围缠绕着淡粉色彩带和用细绳捆绑着的气球。新娘大概喜欢白色玫瑰,巨大的典礼展牌周围缠绕着一株株白玫瑰,和浅紫色的展板底色辉映,温柔又浪漫。

一路走过去,每张结婚照刘青松都看得仔仔细细,就算他早就已经在林炜翔把成片发到朋友圈的时候,每一张都双指放大看了个清楚,但在婚礼庆典的现场看到这些照片,他还是又一次被相爱结婚的两个人透过照片传达出来的幸福所震撼。到了露天会场,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舞台中心,圆柱形花台里放满了粉色玫瑰,彩带气球错落有致地挂满了会场周围的楼台栏杆,宾客坐的白色椅子上也缠绕着小彩带。


站在门口,刘青松一眼便看到了正在和别人讲话的林炜翔,就算快两年没见,他的模样依旧和记忆里重叠,认真听别人讲话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噘嘴,骂他的时候会眉眼耷拉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思考东西的时候会像个小孩一样咬指甲。


刘青松倏然觉得庆幸。

林炜翔没变。


高天亮拉着刘青松过去,一巴掌拍在林炜翔肩上,正对接流程到尾声的林炜翔吓了一跳,扭头看到是高天亮,一句国骂还没说出口,余光瞥见他旁边的刘青松,话语硬生生地转弯。

“你来啦。”


刘青松浅浅地抿抿嘴。

“来了。”


阔别两年的再遇见,语气熟稔,像以前任何一次收假回基地后的第一次见面。


“这是我老婆,柳祁思。”

林炜翔拉过一旁女生的手,跟刘青松介绍,又回头跟女生介绍。

“这是我兄弟,刘青松。”


女生眼笑盈盈地和刘青松打招呼,一双眼睛弯得像月牙,刘青松腼腆地点点头算回应。


短暂的寒暄后,新郎新娘继续跟流程,刘青松和高天亮金泰相他们一起帮忙会场布置的收尾。手上缠气球绳子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了,刘青松却忽然感觉肚子有点痛,拉过酒店的工作人员问了卫生间的方向后,一溜烟儿小跑冲进了卫生间的隔间。


“有一说一,我做梦都没想到居然是林炜翔排在我后面结婚。”

卫生间忽然传来金泰相的声音,吓得坐在马桶上刷微博的刘青松差点摔了手机,正当他想开口出声的时候,高天亮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硬币哥,你有没有觉得,嫂子有的时候的感觉,就那种乖的时候特别乖,有分歧意见不和的时候特别不讲理的性格,挺像……”


“确实,我怀疑林炜翔是这么多年已经习惯这种性格,所以他懒得再去适应新性格。”


“呵,连痣和名字首字母都适应了就你妈离谱。”


门外传来哗啦哗啦的冲水声,两人出去后,卫生间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隔间里的刘青松低垂着头,抠着左手无名指新长出来的倒刺,狠狠心,又将它拔了出来。



9.

和其他所有婚礼流程一样,新人入场,许下承诺,交换戒指,互相亲吻,刘青松坐在台下,抬头望着舞台中央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和白色礼服的新郎,笑得和其他来宾一样,欣慰又祝福。


至此开始,他和他心头念念不忘的那个人,都将朝着各自人生的幸福和遗憾,大步奔去。



-

整个一九年,对林炜翔而言,都像一场梦。

正确的五个人以春季赛常规赛第一名的成绩冲进了季后赛,却在季后赛一轮游只得了季军,夏天的时候又是第一名进入季后赛,好在吸取了春季赛的教训也稳定了心态,终于拿下人生中第一个LPL的奖杯,也以赛区第一种子的身份确定了世界赛的资格。野心勃勃地飞往了德国柏林,想在世界赛场大放异彩,结果却在小组赛第一场就尝到了败果。一时间嘲讽谩骂指责唏嘘像浪潮一样朝他们席卷而来,他们除了更加拼命地准备之后的比赛以外,根本没有心思想其他。虽然过程磕磕绊绊但幸好结果还是以小组第一去了西班牙,打败了一八年的冠亚军和欧洲赛区一号种子后,终于凤凰涅槃在巴黎举起了奖杯。


夺冠庆功宴上每个人都多多少少喝了些酒,从餐厅出来,意识尚存的拖着神志不清的,全都东倒西歪的。林炜翔无奈地看了一眼搭在他肩膀上的刘青松,刚才饭桌上看他来者不拒的豪迈模样,还以为他千杯不醉,结果却是个半罐子。费力地把人拖回房间,刚关上门,刚还软绵无力的刘青松忽然像吃了菠菜罐头般力大无穷,猛地一下把他堵在房间门板上。


酒气醺染得他眼角发红,刘青松迷蒙着眼神,问林炜翔。

“你……你有没有看到我发的微博。”


后背贴在房间门板上,林炜翔盯着刘青松绯红的眼尾和泪痣。

“什……什么微博?”


“我骂了他们。”

满身酒气的刘青松半眯着眼睛,像个讨表扬的小孩儿。

“他们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


“他们是谁,不知道的事情又是什么。”


刘青松皱了皱眉头,像在回忆事情始末,过了一分钟后,他仰头望着天花板,梨涡若隐若现。

“不能说,说了……林炜翔那个傻逼会有麻烦的。”


喝得这么醉都还记得骂他,这让林炜翔有点哭笑不得。


轻声开口,林炜翔的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小孩。

“为什么林炜翔会有麻烦。”


刘青松迷蒙着眼睛,冲着林炜翔憨笑一下。

“因为啊……他知道我喜欢他的话,他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不知者不罪,不知道就是最好的借口。


听完刘青松的话,林炜翔愣了几秒,就在他愣神这个空档,刘青松已经漂浮着脚步摇摇晃晃地爬上床,被子一裹,睡了过去。


第二天林炜翔是被刘青松一脚踢醒的,他睁眼看过去,刘青松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丝毫没有昨晚的乖巧和讨喜。

“不回国了?再睡你就自己游回去。”


“刘青松。”

林炜翔蹭了蹭被子,开口唤他,嗓音黏糊。

“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

刘青松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但从来傲娇的他才不会承认断片这种蠢事,梗着脖子凶巴巴地顶了回去。

“记不记得都关你屁事,蠢狗。”


“别骂人啊刘青松。”


林炜翔勾了勾嘴角,眉眼微弯,从床上磨磨蹭蹭地起身,暼了眼房间角落还敞开着的行李箱,扭个头先进了卫生间。挤好牙膏刚把牙刷塞进嘴里,刘青松便拿着两件衣服在卫生间门口问他。

“哪件是你的。”


林炜翔含着牙刷,随手指了刘青松右手拿着的那件。

他和刘青松有好几件相同款式相同尺码的衣服,弄混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扪心自问,其实他也分不出来,只是如果他不给刘青松一个确切的回答,刘青松能纠结到抓秃他的头发。


为什么不是刘青松自己的?别做梦了,精致男孩刘青松才不会对自己下狠手。


得了回答,刘青松把右手那件扔给了林炜翔,拿着左手那件回头收拾自己行李去了。


把衣服搭在肩膀上,林炜翔洗漱完出卫生间,坐在床边看刘青松蹲在地上叠衣服,明明也是一米七多的个子,蹲着怎么这么小一只。


把衣服扔在床上,林炜翔单手撑在柔软的被套上,侧头看刘青松的后脑勺。

“刘青松。”


“干嘛。”


“你昨晚说了啥真的记不清了?”


刘青松豁然回头,脸色隐隐不耐烦。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在这耽搁你爹收东西。”


“你说。”

林炜翔盯着刘青松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缓慢。

“你喜欢……”


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缝,刘青松的眼神随着林炜翔的话语逐渐惊慌,就算隔得很远,他都担心林炜翔会听见自己清晰刺耳的心跳声。


看清刘青松肉眼可见的慌乱和紧张,林炜翔咬了咬嘴角,垂眸掩盖住满眼的情绪,染着笑意开口。

“你喜欢和我一起打比赛,还谢谢爸爸带你赢冠军。”


——回答他的是刘青松大骂的一声“傻逼”后,砰的一声又关上的房间门。


林炜翔看看紧闭的房间门,又把视线挪回了地上两个瘫开的大行李箱,撇撇嘴,起身整理刘青松收拾一半的行李箱,合上刘青松的行李箱后又转头开始自己一点没收的行李,等他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叫他们到酒店大堂集合去机场的消息也到了。等了两三分钟,见刘青松没有回来的意思,林炜翔一个人拉着两个箱子下了楼。到了大堂,见刘青松正靠在高天亮肩膀上看他打游戏,林炜翔把房卡给领队后,推着行李箱先上了车。


起飞降落,从巴黎到上海,从中午到清晨,一行人到基地恨不得立马睡死过去,把行李箱扔在玄关口就往楼上房间走。

林炜翔高天亮互相搀扶着,边爬楼梯边打哈欠,到了房间门口,高天亮挤开林炜翔按下门把手先进了房间,林炜翔刚想问候高天亮的时候,走廊传来了刘青松的脚步声。


挺离谱的,他就是听得出来是刘青松。


脚步声停了,弹簧一声轻响,就在林炜翔准备进房间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刘青松的声音,别扭又小声。

“谢谢。”


他不知道刘青松是在谢昨晚把他扛回房间,还是谢帮他收拾行李,还是在谢他陪着他实现了从打职业开始的那个梦。


关上门,林炜翔后靠在门板上,迟迟没动作,瘫在床上进行临睡前网上冲浪运动的高天亮见状放下手机,抬眼看过去。

“林炜翔,就算嫉妒我拿到FMVP,也不至于眼红成这样吧,你是不是真要瞎了。”


“滚,老子这是没睡好。”


林炜翔笑骂回去,低头揉揉眼睛,头一栽,躺到床上,背对高天亮,望着墙壁愣神。

他有点后悔,可他没有选择。


他明白。

他明白横跨在两人之间的鸿沟不是仅凭喜欢二字就能走过去的,他明白再多的孤勇也堆砌不出两人的未来,他清楚如果刘青松知道真相会明白他的苦衷尊重他的选择,可他还是觉得难过,因为林炜翔的选择不能是刘青松。


他想喜欢刘青松,可是他不能喜欢,不敢喜欢。

爱意决堤,孤岛却只剩刘青松一个人,他会疯,林炜翔会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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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青松在衡阳的单身住所终于在他佛系监督下磨磨蹭蹭地装修完毕,他叫上发小帮他搬家,房间里因为收拾东西乱糟糟的,大件小物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

发小搬纸箱往房间外走时没注意,差点被一个储物箱绊了个狗吃屎,暗骂一声后,发小把纸箱放下,拿过被一脚踢开盒盖的箱子,正想重新盖上盖子的时候,发现里面居然全是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叠好的兔耳帽,拧得乱七八糟的魔方,清洗干净的漱口杯,没用过的充电线……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发小撇撇嘴,觉得没意思,准备放下的时候却看到了箱子角落的另一个纸盒子。

盒中盒?还搞俄罗斯套娃?


打开纸盒盖,里面是一堆海边的照片,发小随手翻了翻,发现没什么可看的,正当他想叫过刘青松问问这堆东西是什么复古流派时,最下面的一张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日落时候,傍晚与夜晚交接时候的海边,橘红色的天,透着黑色的海平面,以及画面中央一个模糊的人影。


下意识地翻照片,发小这才发现这张照片背面用黑色水笔写了一行字,字迹拙劣却一笔一划透露着认真——


“我喜欢你,可这件事不是像打职业那样,努力就会有结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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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才发现 连分段都没能够十全十美。码这篇的时候跟朋友说过不止三次“你妈的我就没搞过这么虐的” (虽然那颗id糖的时候我惊声尖叫了一下午。

想到他们退役以后就真的各奔天涯拥有各自人生 操 更虐了TT(各自人生精彩当然也很好啦……(算了不想这个了 我们年轻人就是要珍惜当下(平行世界我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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